【文豪野犬/太中】无脚鸟

哎,播十五岁我就写十六岁叭。

 

1

那天,黑炎在擂钵街的脏污角落里烧起来,太宰治坐在摞起来有两层楼高的集装箱上,支着脖子往那边望过去,然后跳下来崴了脚。

没有注意头顶有鸟飞过。

 

2

森先生让太宰治扮成一个苦命但好看的少年。

这时候太宰治刚十六岁,虽然满身绷带,好歹不瘸不瞎,也不知道能不能担得上苦命这个词,于是他借了森先生的手术刀,在港黑大楼楼顶,坐在大楼边缘腿支出去晃啊晃——比几年前的集装箱高了不知道多少。中原中也被他叫上来,一脚跺在顶楼板,“臭太宰!”

 

“新伤口看起来没什么说服力啊。”这么说着太宰治还是划了自己一刀,食指尖,小小的一道口子,像是做血液检查。有小小的血珠掉下百层高的大楼,可能触不到地面。中原中也走过来,把森先生的手术刀接过——太宰治颇为配合的把刀递还过去——拿手帕擦干净了,又拿了方干净帕子包好放进口袋,至于脏的帕子则被随手扔掉,飘着飘着就沉下去砸进太宰治手掌心。

 

“听首领说要你要去执行秘密任务,几个月?”

“对啊,是中也做不来的任务。”

“我怎么听首领说我去做说不定会更合适来着。”

“那就让给你。”

“滚吧。”

“就算因此我积攒不少功绩先一步成为干部也没问题吗?兰堂的资料我可是很感兴趣。”

“谁他妈跟你掰扯这些啦。”中原中也额角突突突的跳,然后眼皮还跳:“任务去了。”

 

太宰治还是坐在大楼边缘,嫌弃的把沾血的手帕给扔一边,飘啊飘,风一吹就远了。倒是中原中也又退回来两步:“跳…跳不跳啊你。”那个小小的嗑巴被太宰治抓住了,轻轻的笑,又不回答。

中原中也继续讲:“不要做对首领不利的事情,任务完成了再跳,你。”

语序还乱,谁听的懂呀。太宰治笑很大声,笑声间隙里喊中也,居然还保留了惯常的厌恶感。中原中也翻了个天大的白眼,踩上顶楼的围栏,这下可比太宰高了点:青鲭不要老想着跳楼。”

 

中原中也在暗色天地间一跃而下。

 

就是一个疏忽,帽子飞了,刚巧落在太宰治手上。太宰治拿两个指头尖拎着,放在地上,又拿石头块压住帽檐。

 

太宰治可真好。

 

3

健太郎你可真好,说什么你都答应,都顺着我。

我就喜欢你这恶心的顺从。

健太郎,要更紧一点吗,更重一点好不好?

脚链再短一点好不好,这样你就只能在这个房间活动了。

 

太宰治觉得健太郎这个假名真的好难听。他才不想背着这个名字被弄死,还死的不够爽朗朝气,充满潮湿泥泞的腐气。

 

太宰治扮成了一个苦命但好看的少年健太郎,父母早亡,福利院出身,没钱上学,街头要饭。反正剧本是这样写的。剧本还说,港口黑手党的大对头高濑会的首领会走到他面前,说我给你吃的,你跟我走。这时候先是要拒绝……

 

太宰治看了眼头顶烈日,非常迅猛的点头答应了高濑的“囚禁”邀请。

 

高濑是个变态,毋庸置疑。比森鸥外还要变态的多,但这并不算破绽,不过一点变态肮脏的欲望,甚至不需要太宰治那样的过分聪明,就有几百上千个办法让这些成为正当的索求,跟刀刃一样亮堂。

 

太宰治吃饱喝足,睡在二楼的客房,带间浴室,贴着小块的珐琅砖,摆着大的浴缸。剧本讲他要瑟缩,他是个苦命人儿,在天降的运气前,是不能摆出理所当然的神情的,最好整宿不敢睡,顶着乌青的眼圈出现在早餐桌上。高濑就喜欢匍匐不安的苦命小家伙,你得让他喜欢。

 

太宰治泡在冰凉的水里,心想:明明是你得让他恶心,他就会一直看着你。喜不喜欢不重要。

 

没一分钟太宰治就从冷水里出来,拧开热水龙头,洗了个舒爽的澡,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的出现在早餐桌:“中午吃蟹吗?”

高濑抬手压了压眉心,嘴角咧到耳朵根,“健太郎要好好呆在屋子里哦。”

 

按照剧本,你要不听话的走出这栋房子的大门,然后你就会被拴上脚链。

 

晚饭时候高濑问他中午吃的好吗,太宰治说好。高濑继续说我能给你戴上脚链吗,我老想着你要跑,太宰治说,好的呀。是过分愉悦的语气。

 

太宰治并没有踏出这栋房子,但他还是戴上了脚链。

 

剧本说,你要反抗,反抗才会让人生出控制欲和施虐欲。

 

脚链很长,一端固定在一楼到二楼的扶手上,可以滑动,太宰治的活动范围因此并没有受到影响,可以溜进一楼的后厨找点心吃,也能摸进二楼的书房阳台,盖着本小说睡觉。他显得轻盈而自由——如果说太宰治在这次任务中有什么虚伪的地方,就是这时候了。他想着中原中也在他面前跳下一百层高楼的场景,做出了此生最轻盈的伪装。

 

高濑给太宰治换了副脚链。扣在他脚踝的锁铐换成了亮银的,内里垫了软软的红丝绒,一层层的包裹住他凸起的踝骨。锁铐边缘有粗糙的毛刺,好像忘了打磨,比不适脚的皮鞋还要过分的刮擦着小腿颈的皮肤,多走几步就鲜血淋漓,皮肉绽开来。太宰治没太所谓的走了好多步,直到护着踝骨的红丝绒被血浸成了乌黑的颜色。高濑给换了新的红丝绒垫,然后握着太宰治的踝骨,食指的夸张指环扎进他小腿颈破烂的皮肉里:脚链太长了,短点吧。

 

太宰治稍微挣了一下,“我可是很怕痛”这话并没有说出来,也没回答高濑,他在想中原中也。他想如果是中原中也,大概会一脚踹到高濑的脸上,拿鞋跟碾高濑的脖子和戴戒指的指骨。

 

是来自中原中也的美妙的反抗。

 

太宰治想,看见这样的中原中也的人会怎样?

应当是会,立刻,马上,无法抑制的生出铺天盖地的控制欲和施虐欲。

 

他又想,谁都不可以,谁都不可以成为狩猎中原中也的猎人。

 

高濑把脚链固定在了二楼书房的阳台,太宰治便睡在摊开的书里,有时候书脊顶着他腰窝,就翻个身继续睡,暗红的痕迹一会儿就消失了。不过几天高濑又给锁链上坠了沉重的铅块,

然后问:健太郎,会不会黄金的更好一点,更重一点。又过了一段时间,脚踝的锁铐上了螺丝,紧一点,再紧一点,红丝绒也挡不住。

 

这个笼子越来越小越来越沉重,好像是猎人大获全胜了,只需要到最后,拿精巧锐利的黄金的小锤砸碎踝骨,或者拿绷带——对,健太郎浑身上下都是绷带和旧伤,可踝骨那里好好的,皮肤细致幼嫩——拿绷带一点点,一点点扭断骨头。

 

太宰治无聊了整整两个月,成天看高濑自得意满的扮演猎人,最近更是整天整天的笑,笑的不明所以——在这样恶心的顺从里也能找补回控制和施虐带来的快感吗?太宰治反正是不信的。这狩猎游戏比当初想的还要无趣百倍,就算最后猎人和猎物的关系倒错着那么一扭,也还是无趣透顶。

 

他本来想……他想什么来着,欲望漩涡里会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吗?对,他是这么想的,现在他想,他还不如那天在中原中也跳下高楼时候抱住他,跟着他一起跳楼死掉来的像是清晰活过。

 

太宰治的踝骨还是碎掉了,几乎同时他一刀捅进高濑心脏,还好整以暇的拧转了一下刀柄,完成了任务。

 

他松了口气,听外边枪声震天,想森鸥外会不会干脆一炮轰掉这栋房子,把那些沁进墙砖地板缝隙的血污一并送到尘土里,连带着太宰治的半条腿什么的。

他其实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无趣。

 

人形炮弹中原中也一脚踹开门,力气太大,天花板上甚至掉下来几块砖,泛着陈年的血腥气。

“妈的太宰治你他妈傻的吗!”

重复了,太宰治想。

可他连个表情都没摆出来,就看见中原中也冲上来。高濑的尸体歪在太宰治脚下,中原中也一脚飞踹给踢好远,然后弯下腰,双手穿过太宰治的膝弯和肩背,把他打横抱起来就跳窗。

“艹啊太宰治你真他妈的重!我从来没抱过这么重的人!”

太宰治张张嘴没说话。

“臭青花鱼就不能关一关你的异能吗!”

 

他们从二楼窗户跳下来,摔倒在花园里,太宰治自己异能没关掉,倒是关掉了中原中也的异能,他俩狼狈的要死,被缠绕的花枝勾住了头发和衣角,中原中也用力一挣,有枯萎的蔷薇花瓣落在他头发肩膀,他顾不上这些,想着要离这栋房子远一点,稍微用力,把花园崩碎成废土。

而那个傻的太宰治,不急不缓的把幸存的花瓣从他头发梢拂下来,然后冲着他抬手,好像是要一个抱抱。

“不能,异能关不掉。”

“妈的!”

 

中原中也又把太宰治抱起来。太宰治长条条一个,平时老仗着多出的十多公分犯讨厌,这回却乖顺的任中原中也抱着,也不添麻烦,只是把脑袋埋在中原中也的脖颈那里,呼出的气息湿湿的,显出还活着的样子。

 

他俩离那栋房子越来越远,中原中也的气息也开始急促起来,这时候太宰治才开始犯讨厌,挣扎着抬头靠近中原中也的耳廓,抽着气的笑:“好疼啊,中也。”

中原中也只是稍稍,非常轻微的一点点的程度,稍稍把太宰治抱紧了一点点。

 

背后那栋房子陷入一场盛大的爆炸,浸血的红丝绒,沉重的金块,亮银的锁铐,漆黑的链条,所有的,中原中也看了会一千一万倍觉得太宰治是个傻X的东西,都被掩埋掉了。

 

讲真,森鸥外信奉爆炸的艺术。

 

4

太宰治满脑子都是中原中也抱着他从二楼跳下去,这距离太短了,要是有一百层高就好了。

 

这样中原中也就能明白,他甚至不能在太宰治跳楼去死的时候跟着跳下去拉住他,然后一起活下来,他们只能一起赴死。

中原中也当然不能在太宰治跳楼去死的时候跟着跳下去拉住他,然后一起活下来,他们只能一起赴死。

 

太宰治做了手术后住进了康复病房,只身一人。他只需要躺着,偶尔瘸着一条腿蹦去卫生间,卫生间还特别贴心的准备了扶手,然后每天下午三点摇着轮椅或者拄着拐杖去康复区学习走路,像个可怜的年轻人。

 

同病房来了个年轻姑娘,自杀手册讲同美丽的女士殉情再好不过了,太宰治便开始讨人姑娘喜欢,或者讨人姑娘可怜。

姑娘都快要喜欢上他了,问太宰治:你的脚怎么回事呀?

太宰治想,这时候应该露出讨人可怜的表情,语气也要。然而他还是用过于雀跃的语气跟人说:因为脚踝碎成渣了呀。

 

这名姑娘第二天就换了病房,临走前跟太宰治讲:我,我很怕痛的,你这样不怕痛我觉得好吓人。

 

太宰治在康复病房呆了一个月,吓跑了五个小姑娘后中原中也才拐弯抹角的得知太宰治住着院作着妖闲的要命吓跑了五个小姑娘,终于没忍住杀了过来。

 

中原中也还没到,新的小姑娘又住了进来,听太宰治讲他踝骨碎掉了,小腿颈的皮肤被磨掉了一圈,讲纯金的尖尖的小锤子,还有浸了血的红丝绒。

小姑娘很快就走了,开门看到一个蓝眼睛夕色头发戴帽子的年轻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又有些怕的赶忙跑远了。

 

门就这么开着,中原中也摆着一张臭到极点的脸。蛞蝓……是了,太宰治看了肯定要叫他蛞蝓,死蛞蝓,臭蛞蝓。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那个人坐起身来,医院雪白的被子盖着他的腿,他(太宰治)张张嘴,没发出声音,但的确说了什么。

 

高濑用死掉这件事证明了太宰治不会给任何活着的人机会对他生出控制欲和施虐欲。

 

可活着的中原中也这么想:“就该把你舌头割掉嘴巴缝起来。”

 

病房门被踹开,声音太吵,一点也不像香香软软的护士小姐姐温柔的敲门声,太宰治偏头过去,看见是中原中也后发出了一个声调转了八百度的“蛤”?!

 

中原中也在走过去的短短几步里把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一颗,然后抬腿踩上病床,跨坐在太宰治身上。他一手揪着太宰治病号服的领子一手捂住太宰治的嘴。他刚下班,还戴着手套,薄薄的皮质的,柔软的荔枝纹。中原中也有些发狠的捂住太宰治的嘴,这时候太宰治的眼睛里还保留着那句难得的“蛤”的错愕,然后散去,眉尾垂下来一点,又是要死掉的模样。

中原中也一点也不奇怪他这个表情,脸又凑近了一点。

这人刚刚说,中也,好疼啊。

 

中原中也凑更近了,就是眼神错开去,不然得对眼。他的确是故意不来看他,有什么好看的,麻烦死的臭青花鱼一条,好疼?哪里疼了,看不出来。那天太宰治一直在笑他,笑中也居然当真了啦。中原中也废好大力气才没把人扔地上就走,最后终于没忍住跑好快去把太宰治扔给了广津。

 

中原中也垂下眼睫,宛如冰窟的眼瞳被遮掩的散散碎碎,太宰治的呼吸透过手指缝扑到他脸上,湿漉漉的,令人想起,他发誓只有一点点,抱在怀里的人扫在他脖颈的呼吸。以及他稍微有点想,只是一点点,凑近一点点。

 

中原中也有好多一点点想。

 

他凑上去,嘴唇碰到自己的手套,皮质的,比体温凉半截。他垂着眼眨巴眨巴两三下,又抬眼去看太宰治。

 

哎,这不是也没成对眼嘛。

 

太宰治简直懒得看他。

“中也,你蠢吗。”太宰治这样说着,一手抓住中原中也捂他嘴的手腕,一手把中原中也的手套慢条斯理的摘下来。是更暖和的人类的温度,有点点汗,太宰治感受着自己干燥的嘴唇传来的讯息,伸出舌尖舔了舔中原中也的手掌心。

 

中原中也先是在极尽的距离瞪他,然后跳起来好高,大声嚷嚷:下次就该把你舌头割掉嘴巴缝起来!你他妈有病啊!

 

太宰治笑眯眯的歪着脑袋——这表情动作都太过真诚,他问:中也,你要跟我一起殉情吗。

 

5

太宰治出院后天天窝在森鸥外旁边的小黑屋里写计划。他十五岁的时候森鸥外跟他抱怨,走私枪没到货,保护合同解约,部下拿砍刀抗议,问太宰治该怎么办。太宰治光顾着搅拌他的降压药,压根儿没理。

 

所以这回森鸥外还挺震惊,太宰治怎么就突然就热衷于写计划了,还大刀阔斧,果断狠绝,能用枪子儿绝不用刀,能正面打绝不卧底埋炸药,能用中原中也绝不用其他人。

中原中也成天累的像狗,完了回到港黑宿舍,不论什么时候,几时几刻,深更半夜还是夕阳入幕,都能碰见太宰治,拄着拐杖,瘸着条腿,顶着张青春少年的脸喊他:“中也。”

中原中也都不用想就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你要跟我一起殉情吗。”

 

太宰治在热衷于跟各种各样的女性告白并邀请殉情之前,有三个月的时间这句话只对中原中也一个人讲。

 

还是个全勤。

 

可中原中也每回都当着太宰治的面把门关上,最开始还很大力,关门声音整层楼都听得见,后来力气越来越小,轻轻的咔哒一声,是锁扣的轻响。

 

太宰治邀请他一同殉情的最后一天,当然中原中也并不知道这会是最后一天。那三个月港黑都在做针对高濑会的扫荡,所有任务计划都由太宰治制定,中原中也实施。收尾的战役本当是完美的,继承了高濑变态基因的高濑他儿子不过是个爪牙全失的被拔了毛的鹌鹑,中原中也拎着小变态的脖子拷问武器库的密码,半小时后收到了一张储存卡。

 

说来也有些太巧,像是被人操刀的剧本(是我)。太宰治笑嘻嘻的讲自己受虐的踝骨,讲跑了五个小姑娘,传遍了住院部的第十层,可半个字也没传进中原中也的耳朵里。中原中也那段时间上班打卡下班打卡,标准955,周末去酒吧喝喝酒,醉了就让小弟把自己送回港黑宿舍。至于太宰治,他是想都没想,中原中也是这么说的,他一秒钟都没有想过太宰治(但是想过无数个0.9秒)。最后还是广津来找他,塞给他一张字条,说在中心病院1037号房,无法无天,求求中原中也去治治他吧。

 

可就算是那天,他也错过了太宰治愉悦残忍的描述,他只知道这个青花鱼又在瞎说,说自己好疼啊,可他偏偏就因为这句话选择靠近他,靠太近,烧着了自己,然后就跑开了,跑了九十天。今天是第九十一天。

 

第九十一天的时候,有张储存卡告诉中原中也,太宰治成了囚徒,成了施虐物,成了满足变态的娃娃,成了金丝笼里的猎物——尽管只有两个月,两个月后太宰治带着碎掉的踝骨——CT看的太清晰了,就像昂贵的冰裂纹瓷器——他带着碎掉的踝骨,手术之后也仍然破败不堪,每天做四十分钟的复健,摔了多少次,数不清了。你瞧,这张储存卡里甚至还放进了太宰治的复健视频,是高高在上的俯视视角。

 

是真的。

那句“好疼啊,中也”,是真的。

 

中原中也知道他永远不能理解太宰治厌世的疼痛,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完成任务,然后回去,站在港黑宿舍狭窄逼仄的走廊上,背靠着冷冰冰的不锈钢防盗门,对邀人殉情但连一束好看的花都懒得带的太宰治说一句我答应你。

 

至于这阴差阳错的延迟,延迟了又有什么关系呢,跑快点总能追上。

 

可如果,我是说如果。

 

6

中原中也终于要回家了,裹着干掉的血浆,每一步都被重力缚在土地,像被熬的飞不起来的猎鹰。任务结束了,高濑会全灭,武器库的密码也到手了,那个小变态被重力压成肉泥,好像很完美,如果没有港口黑手党小队长中原中也异能失控,这件事。

 

并非是像今后的污浊那样,而是更加残忍的,意识清醒的异能失控,中原中也将重力操控的子弹射向了自己的同胞,他从荒霸吐长成为如今这样的骄傲自由的少年,从来没有这样慌张疲惫的时刻,以至于森鸥外来给他收拾摊子的时候,他还保持着瞳孔骤缩的惊惧状态。

 

森鸥外他是个变态,这话已经说过了一次,我想我需要强调一次。

 

森鸥外以一种特别惋惜的语气对中原中也说:“你是羊之王那会儿,怎么没有像这样失控的无差别攻击同伴,不然我会轻松很多啊,太宰君也会轻松很多。”

 

中原中也想宰了他。

 

然后森鸥外就割断了幸存的港黑21名成员的喉咙。“如果让人知道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个无差别杀人的异能失控者,会很难办呢。你说对吗,中原君。”

 

中原中也想把森鸥外大卸八块,然后每年都准时给他上坟。

 

最后森先生——为什么不直呼其名了呢,是因为他好歹讲了句人话——森先生说:“就算太宰君一向聪明,今天的事情也不在他的预想和计划里。你大可以跟往常一样,同他说话。”

 

中原中也终于回家了,太宰治还在那里,手上仍然连朵哄人的花都没有,看见他走来,就自顾自的重复着没感情的好听话:“中也,你要跟我一起殉情吗。”

 

中原中也这次没去忙着开门关门,他腿屈着,靠着冷冰冰的不锈钢防盗门,垂着眼,话语里嫌弃的意味都淡如白水,同往常太不一样了:“你有病啊,就该把你舌头割掉嘴巴缝上。”

太宰治就凑上去,摆了个壁咚的姿势,中原中也就笑,把他推开:计划能信你,别的才不能信。

太宰治点点头说中也说的对。

“你怎么不辩解一下,说别的也能信。”

巧舌如簧的太宰治张张嘴,这回他又没发出声音。而中原中也这时候却抬手把他脖子勾下来,踮着脚把下巴搁在他肩膀,好小声的说:太宰,我好累啊。

 

太宰治却只能拿僵硬的背脊回应这句话。

 

中原中也就想啊,森鸥外这个骗子。太宰治都那么聪明了,又有什么同往常一样的事情呢。

于是他只能拍拍太宰治的背脊,一下两下,像给孩子唱摇篮曲的母亲,拍一拍,不怕了,没事了。

然后推开。

 

中原中也打开门,锁扣一声响,他进门,回头,关门,又在关门前拿好看的蓝眼睛看着丢了魂的太宰治,说:“别跳楼啊,大晚上的,吵人清净。”

 

太宰治这会儿在想什么呢。他想自己那一瞬间产生的可耻的摇摆,他厌恶这可耻的摇摆,厌恶到他想立刻跳楼自杀。他可以毫无负担的跟漂亮的会飞的中原中也说着表面上是殉情实则是求爱的好听话,却在察觉到对方需要降落的瞬间飞速逃离。一个孤岛怎样成为陆地,他连一点点仰赖都担不起。

更何况他甚至没办法跟偶尔不那么漂亮,偶尔不能自由高飞的中原中也表达爱意。

他只能去死。

 

可中也说你不要死。这四个字从没直白的从中原中也嘴里说出来,太宰治还是听见了。

 

“你不要死。”

 

7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成为了搭档。

 

十六岁刚过半,太宰治瘸了又好了。森鸥外特别好心花重金找了个治疗系异能者,把太宰治返厂大修,折腾回一个全须全尾的太宰治。然后拎着账单哭兮兮的跟太宰治讲:“太宰君,求你了,太贵了,要破产了,你以后就跟着中原君一起出任务吧。”

什么狗屎逻辑。

 

第一次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可太吵了。中原中也站在太宰治左手边,也不挪步。太宰治左腿瘸了几个月,突然健全,是有点不习惯,刚巧他右眼缠绷带,也就左眼在干活,于是老往左边儿瞄,一瞄一个中原中也,一瞄一个中原中也,太宰治可他妈想爆头了。

 

这送人头的中原中也。

 

“中也就这样想占据我的视线吗,未免也太幼稚了吧!”

“蛤?臭青花鱼要点儿脸行吗!战术站位你不懂吗?!”

“左边来十个我能打一百个。”

“屁,就您这瘸腿还能打一百个,不要送人头了好吗??”

太宰治轻轻那么一顿,半截省略号那么长,说:“送人头有什么不好吗,死的简单。”

 

那不过一个小混战,可四面八方都是人,太宰治站在硝烟正中间,四平八稳的样子,手底下亡魂拎起来有三斤重,是太宰治嫌累的程度。这时候又有讨厌家伙从他左手边冲出来,太宰治真的好懒得动,唯一点点力气用来喊:“中也,动手。”

 

被可怕的重力缀上的石块击穿那人的颅骨,中原中也眼睛好像从未往这边看,只是说:“下次注意点我没空。”太宰治假装听了,然后活动了一下刚刚真实僵在原地的左腿。

 

那个漏洞是真实存在的,是真实痛过的,也是真实想要在别的人——不是随便什么别的人,就只是中原中也身上得到点反馈与关注。他全身上下,心肝脾肺,那么多无所谓,唯独留下了踝骨那一块,有一点细密的神经和情绪。

 

第一次并肩作战就这么过去了,又一次,再一次,反正每次都要吵吵。去舞会卧个底要嘲笑衣品;去港口劫个船要嘲笑会水上漂算什么,还不是不会游泳;坐飞机去国外还要说第一话出场就装逼会飞的人不要坐飞机;搬空人仓库的时候说这个小木箱装中也刚刚好,矮矮小小的……

可每次还是一同闪亮登场,中原中也永远站在太宰治左手边,令太宰治察觉得到自己复活的踝骨,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健全的人类。

而中原中也,潜藏在阴影里的异能失控缠着他,可太宰治到底在身边,他更甚的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健全的人类。

 

如果不是确信对方存在,他俩都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小怪物。

 

中原中也把那个小怪物当一张好牌,太宰治把那个小怪物当做死掉才好的自己。两只小怪物老是擅自凑一起干一些并肩作战的事情——没有谁比他俩的小怪物更适合并肩亦或是搭档这个词,是能屠杀巨龙的小怪物组合——然后把这些羁绊,姑且这么说吧,反馈给本人,反作用堆成一座小山,于是更加的互相厌恶,巴不得不见,又天天见。

 

甚至还得出只有他俩的任务。

 

所以好好的黑手党火拼,为什么他俩要来研究所。太宰治垂眼撇嘴叹气,露出了当初说中原中也“小屁孩吗”的表情。而他身旁的中原中也对此毫无反应,只是露出了刀尖舔血的兴奋笑容——“横滨市中央附属第七电子电气研究所”,啧。

“啊中也。”太宰治托着腮看过去:“你兴奋过头了。”

中原中也的眼睛沉静亮丽的像是巨大的冰窟,随口应了那么一句:“是吗。”

太宰治细细的看着中原中也,漆黑一片里太宰治竟然能生出点并不恶劣的柔软想法,他甚至是笑着的:“这回干点什么好,我陪你。”

饶是中原中也再兴奋,这会儿也生出点诧异来,只是还没发出点语气词,太宰治就接上:“说不定赚的有趣能让我多活几月。”

“那我保证,是可以让你活到我死为止的有趣。”

 

夜晚的研究所不知为什么围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在顶楼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说明天晴天啊,听说街角的花店晴天时候会摆出一大捧鲜艳漂亮的玫瑰,听说晴天收到红玫瑰的姑娘会答应殉情的邀请;说后天下雨呀,听说顶楼的玻璃房花圃可以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听说雨天时候沉进河里也能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说下月就入夏了,听说樱花谢了之后甜点街要出樱花大福,听说樱花都谢了来年又要等太久不如死掉;说——

 

中也之前异能失控了呢。

是。

不会…(累吗)

那又怎样。

 

中原中也把西装外套脱掉,修身的衬衣搭着马甲,他把袖口往上挽了几转,露出底下绣着的半只玫瑰,往前一步立在大楼边缘。

楼下围着一圈研究所的武装人员。研究所嘛,还能研究些什么呢,人工异能,荒霸吐,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想想就很兴奋,他侧头看一边矫正着瞄准镜的太宰治,蓦的开口:“除了我们,还有要活着的人吗。”

太宰治顺从的默认了这个说法,慷慨大方的让自己踏入“要活着”的范围里,回答道:“没有了,除了我们,没有了。”

 

中原中也生出翅膀,着陆成人。

 

「污浊」

 

8

如果您对此一无所知,想要问中原中也有多好,中原中也有哪里好,中原中也怎么就好的不得了。

那么您得去问那个太宰治,问他在某时某刻,怎样被中原中也篡夺了目光。

 

他大概会这样跟你讲。

我那晚在那个什么研究所的顶楼,风可大,整个横滨潮湿的气息都窜过来。中华街的烤串味儿里夹杂着上月花灯会上燃蜡烛的火焰味儿;擂钵街,你知道的,就是租界岛上凹陷进去的那片土地,一摞摞的棚屋摆开,像个色彩鲜艳的盛满阳光的容器,你说那儿肮脏混乱,是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这是你一无所知的错,擂钵街传来的毫无疑问是盛夏最烈的太阳的味道,带着海水蒸发的咸腥气;可惜樱花已经在凋谢的尾巴上了,甜点街的樱花大福还没做出来,没有甜乎乎的气味儿了;但是有花,街角的花圃,玫瑰的,玫瑰的,还是玫瑰的;然后是晴天和雨天的,早晨和傍晚的气味。

那晚天又黑,路灯星星点点的,什么都点不亮。只剩下气味,顺着脖颈往上,耳垂后方那里的气味。当一个人在你面前飞起来,而你试图抓住他的时候,当然你抓不住的,这时候你就能闻到,是敞亮的,自由的,热烈的,活着的,飞越日光的气味。

你说污浊的?

这仍然是你一无所知的错。

我拽着他的呀。

 

太宰治当然不会生出翅膀,他像一坨沉重的金块——同之前坠在他脚踝上的差不离,仗着重力拉扯,飞速下落。

污浊的中原中也抬头看着那个坠落物,伸出了手。

 

「人间失格」

 

他俩抱着在废土烂泥里打了个滚,好不容停下来却好巧不巧的眼对眼嘴对嘴,也就隔了几公分,不说点话都浪费了。

 

现在就我们两个还活着了。

是啊,中也又不能杀掉我。

杀了你哦。

 

然而这话也没什么威慑力,太宰治摆出一副被摔的七晕八素的模样,使劲拿脑袋往中原中也胸口钻,一蓬乱毛擦着中原中也的下巴。中原中也压根没力气,迷糊着,抬手虚虚的把太宰治脑袋推开,然后屈着腿,弓着背脊,把脑袋埋进了太宰治怀里。

 

就这样在废土烂泥里,互相拥抱出了一个勾勾搭搭的姿势。

 

9

中原中也露出非常无奈的表情。

 

他请了两天假,从医院回到宿舍。门一关就看见眼前一派轻飘飘的景象。他的玻璃酒杯飘着,遥控板飘着,游戏手柄也飘着,他刚扔鞋柜上的钥匙也赶着飘起来,还有放了半月也没吃的苹果,几顶帽子——他懒得数数量,反正挺多的。都是些不太重的小玩意儿,飘的满屋都是,仿佛开失重爬梯。

中原中也露出非常无奈的表情,几步走到窗跟前,关窗落锁,又后退两步,栽倒在沙发上,腿弯勾着扶手,晃呀晃,一双眼望着天花板和漂浮跳舞的小玩意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过是污浊之后异能的小小波动,范围大概是周围五米的失重,仅限于不太重的小玩意儿,也没什么破坏力,中原中也想这不过是睡一觉的事情,醒来差不多就能恢复原状。

 

他一觉醒来是傍晚,有人敲门,敲两下就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于是没理,进卧室换了身宽松的衣服,正在系裤带的时候又听见两下敲门声,于是嘟嘟囔囔的穿过一屋子漂浮的零碎玩意儿,还被酒杯磕了下额头,门边飘着一个发圈儿,他顺手摘下来把长的扫脖颈的头发扎了一个小揪揪,然后打开门。

 

????

 

蛤???!!!!

 

“首领说——”太宰治这么讲。

“屁!别有事没事老让森先生背锅!”

“森先生真的说了,说你应该比较喜欢玫瑰。”

“那花呢?”

“所以我买了甜点街的桃子蛋糕。”

“不爱吃桃子,滚。”

 

可太宰治还是进了屋,换了鞋,跟在中原中也屁股后面,嚷嚷:“桃子多好吃啊,桃花也好看。”

“屁。怎么进来的啊你?!”

“是中也放我进来的…哒!”

“草????”

 

今天的太宰治有些过分的,戏弄人的,令人恶心的愉悦,中原中也好生气,气得扔了个玻璃杯过去,结果飘老半天才轻轻碰了下太宰治的耳朵尖,然后掉下来摔碎了。

哎,算逑。

 

太宰治把蛋糕放在桌上,蛋糕也飘起来,中原中也瞅了眼,懒得理,进厨房翻了个锅出来,又打开冰箱翻了黄油蘑菇洋葱培根,就是松手满天飞,中原中也头疼。

 

太宰治就靠在厨房门边笑着看他,也不管什么蛋糕,好一会儿慢悠悠的说:“我过来了啊。”

“蛤?!”中原中也全副戒备,“你不要过来啊!我那飘着的杯子可贵了摔碎了你赔啊!”

“我不。”

“????”

“我赔。”

“喂你这人有毛病啊!”

中原中也来不及再嚷嚷着骂他几句,太宰治的绷带就已经缠上他的手腕,是崭新的绷带,泛着消毒水的气味。一圈两圈,还系了个蝴蝶结。

厨房外传出噼里啪啦一阵清脆好听的响声,中原中也脸黑的像锅底,把太宰治打了出去。但是绷带还好好的系在他左手腕,中原中也低头盯着那个蝴蝶结,还有蝴蝶结延伸出去的方向,在墙的那一边,另一端系在太宰治的手腕。

 

嘁。

 

他弯腰把掉地上的食材捡起来,又从冰箱里多拿了点,够个两人份,还顺手拿了辣椒。那边太宰治喊他:“中也,蛋糕掉地上了!”中原中也提刀把洋葱对半一切,回复:“谁要吃桃子蛋糕啊!”然后想太宰治等会儿可能会跟他说谁要吃辣的菜啊。

 

他前段时间学了道意面的菜式,简单还好吃,关键是得加点红酒。中原中也立在酒柜前,挑了十分钟,终于选了瓶“就算让太宰治那条青花鱼尝了味道我也不算亏,毕竟我也得吃同一锅菜”的酒。

 

可等他端了两盘加了红酒后味道绝妙就是有点辣的意面出来,太宰治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也不是没看过太宰治睡着的样子,出暗杀任务的时候经常整晚整晚的盯梢,就算不会互相借肩膀,但睡着的样子好歹看过。虽然没人问他也没人看见,但他的确有趁太宰治睡着的时候把他额头的刘海掀起来,结果只看见了绷带,他甚至还试着去捂他的嘴,隔着手套感受太宰治呼出的,长长的,绵延不断的湿乎乎的水汽。

都是些幼稚的举动。

 

中原中也把一盘放桌上,端着另一盘快速吃掉,然后进卧室收拾了一堆要洗的衣服,动作轻盈的跑到厨房边的生活阳台,一股脑儿的塞进洗衣机。他又把乱七八糟的厨房收拾好,拎着水果刀把放了十多天的,有些干瘪的苹果削了吃掉。

他大手大脚的在小宿舍里跑来跑去,肆无忌惮的模样像是在擂钵街抢了人一块面包就跑的少年。

然后中原中也觉得有些累了。

他走到阳台,打开窗户,点了根烟。衣服还有三分钟洗好,刚好够一根烟。

窗外是横滨巨大空旷的夜幕,太阳还要九个小时才会升起。

 

衣服洗好了,中原中也把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放进旁的衣篓里,然后去卧室找衣架,再来到阳台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太宰治给他系上的,松松的绑了个蝴蝶结的,浸着消毒液气味的绷带不见了,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刚刚洗好的衣服飘出窗外,有他最喜欢的,在袖子底下绣了半只玫瑰的那件衬衫。他几乎下意识的要喊太宰治的名字,但他只发出了开头那一个短促的音节就收下了自己的声音。中原中也跳出窗,伸手想把那件衬衣拽回来,一旁橱柜里的杯盘碗碟在狭小的空间里失重飘起来,发出清脆嘈杂的碰撞声响,掩盖了刚刚睡醒的太宰治那一句稀松散漫的话:“中也,面冷了。”

 

太宰治走进厨房,又多走几步拐进连着厨房的,小小的生活阳台,中原中也正翻窗进来,半蹲姿,脑袋伸进来,脚踩在窗框上,手里抓着件潮乎乎的衬衣,手腕上的蝴蝶结绷带不见了,他看着他,眼睛瞪大大的。

 

太宰治稍微仰起头看着中原中也。他把那盘冷掉的,辣的,加了葡萄酒的意面放在一边,朝着中原中也走去。

 

中原中也像归巢的鸟。

 

他会飞,也会离开,他是鸟。

 

中原中也懵着落地,太宰治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搂住他膝弯把他抱起来。中原中也变的好高,甚至比门框还高出十公分。

等等比门框还高出十公分????

太宰治抱着中原中也一步两步往后退,中原中也的脑门距离门框越来越近,但他根本来不及处理太宰治把他抱抱举高高以外的事情。

直到最后一步——“太宰治你想死吗!!!!!”——砰!

 

“太宰治你想死吗!!!!!!!!!!!!!!!!!”

 

中原中也拎着拳头坐太宰治身上,而那个太宰治笑倒在地上,是那样轻松欢快的笑声,笑与泪与血都在,那些情绪从他曾经破碎不堪的踝骨蔓延进心口,他就想,中原中也若是无脚鸟,他将永远漂亮,永远自由,永远高飞天际,永远不会着陆。他会永远爱他。

 

他们背后是横滨巨大空旷的夜幕,太阳还要八小时四十三分钟才会升起。

 

是个有鸟飞过的烈日昭彰的晴朗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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